阴阳转赴。
保安堂外的东街,马车猛地一震,终于停下。
车厢里的灯火轻晃了一下,随即安静下来。
外头传来云皓勒马的声音,还有脚步声,开门声,隐约有人在喊:"孝慈,到了保安堂了,你赶紧把人给抱下来..."
许萱却一动也不动。
他双眸空洞,仍旧跪坐在车中,双手悬在半空,像是还没来得及收回方才的姿势。
那一刻,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...
针已尽。
脉已探。
她的气息,也已无法再被他牵回。
车厢里安静得可怕。
他慢慢低下头,看向李庭芝。
她的胸口,没有再起伏。
不是骤停。
而是那种...早已离去许久,只是他不肯承认的静止。
许萱的呼吸忽然乱了。
他再次伸手,按上她的颈侧。
没有。
换一处。
还是没有。
他一遍一遍地确认,动作却越来越轻,像是怕惊扰什么本不该被惊扰的东西。
"怎么可能..."
这四个字,从他口中落下,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他忽然想起,方才在路上...
她的气息明明还在。
她的脉象,明明曾回应过。
不是吗?
他的手指缓缓收紧,扣住她冰冷的手腕。
那份寒意,终于毫不留情地,顺着指骨爬进他心口。
许萱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没有哭。
只是整个人,像被什么重物无声击中心口一般,缓慢地塌陷了下来。
额头一点一点地,抵在她的肩侧。
那一刻,他再也维持不了行医之人的姿态。
"庭芝,对不起..."
"是我对不住你。"
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。
他忽然明白了。
不是他来得不够快。
不是他针下得不够准。
而是从一开始,他就被拒之门外。
她的魂魄,早已走远。
只是他,还固执地想将她留在原地。
车帘外的声音渐渐靠近。
云皓在问:"孝慈,李姑娘如何了?"
许萱没有回应。
他只是低着头,额头贴着她的衣襟,呼吸一下一下,重得几乎要把胸腔压碎。
他的手,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。
仿佛只要松开,她就会真的,彻底地消失。
直到,一滴水,落在她早已冰凉的手背上。
不是泪水飞溅的狼狈。
只是静静地,一滴,一滴,又一滴。
落下之后,他才察觉,自己已经无法再控制住。
他闭上眼,泪流满面。
那份迟来的痛楚,终于扼住他的心口。
车帘被人从外头掀开,昏暗的车厢里,突然有了几丝光亮。
云皓关心地问:"孝慈,李姑娘她..."
许萱缓缓抬起头,以手掌胡乱擦掉泪水,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冷。
随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,披在她的身上,伸手将李庭芝身上散乱的衣襟跟长发轻轻拢好,动作细致而克制,仿佛她只是睡着了。
"她...仙逝了。"
那四个字,像是诊断书上最简短,也最残酷的一行。
车厢外一时静了下来。
云皓愣在原地,张了张口,却什么也没说出来,只消拍了拍许萱的肩,给予安慰,"孝慈,节哀。"
许萱低头不语,又看了她一眼。
"我...抱她回家吧!"
说完这句话,他便转身欲下马车。
就在他踏下车辕的那一刻...
脚下忽然一空。
不是绊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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